钱老汉和他的儿媳妇（中篇小说连载之十四）

　　钱老汉很快知道了儿子同沈妩媚闹离婚的消息。最初他听说沈妩媚把儿子打得头破血流，很吃惊，但等他弄明白原因后，他的五脏六肺都气炸了。他做梦也没想到，向来老老实实的儿子还有这等风流事，小小年纪就学会偷鸡摸狗了。于是，他大骂儿子不肖，骂着骂着，就血压升高，晕了过去。这可把老伴吓坏了，但因儿子不在家中，老伴只得请邻居老张帮忙，把钱老汉送进了医院。

　　钱老汉醒来时已是当天晚上了，他睁开眼睛，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，便觉得很奇怪。过了一会儿，他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。他突然觉得，这几个月来，围绕着儿子找媳妇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真是有点荒诞。他完全糊涂了。他有点弄不明白，一直在自己身边的儿子怎么会变得那么陌生，陌生得像一个与他完全没有关系的人。可他是看着儿子长大的呀!他二十多年的成长过程历历在目。在他眼里，儿子一直是一个十分老实的人，他实在弄不懂儿子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玩世不恭了。钱老汉觉得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。他越来越不能理解周围发生的事情了。

　　病房里别的病人都睡了。他看到女儿爬在他的病床边上打瞌睡，就没喊醒女儿。女儿离婚后，没听他的话再找个本份的男人结婚，而是过起了独身生活。为此，他同女儿吵过好几次。虽然女儿同他吵，但他知道女儿还是比较孝顺的，常常隔三差五地来看父母，并且每次来的时候总要买点他们喜欢吃的东西来孝敬他们。钱老汉想，女儿其实挺不错的，别人家的小孩总是想从父母那里刮点东西，而他女儿在这方面做得很好，从来不打他们俩二老的主意。是不是自己对女儿过份严厉了呢?

　　钱老汉这样想着，他的心中就涌出许多歉疚来。看来是自己对他们管得太多了，儿女们大了，有了自己的活法，他们一定认为我这个做爹的是个老古董。钱老汉想：算了，从今以后，他们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。自己不也是这么折腾过来的吗?我怎么能护着他们过一辈子呢?再说了，即使我护着他们，也不见得他们就会记着我的情，说不定还对我怨气冲天呢。钱老汉这么想着，突然就有了一种清朗明澄的心情，他看到窗外的天很高，一轮明月正挂在枝梢上，皎洁、静寂……

　　这时，女儿醒起来了。钱老汉见状，就慈祥地对她笑了笑。女儿见父亲已经醒了，很开心，就轻轻地叫了一声“爸爸”。钱老汉满意地点了点头。

　　钱老汉笑着说：“家娴啊，爹平时是不是很固执，很不讲理啊?”

　　钱家娴说：“没有。其实，爸爸还不是为了我们好。”

　　钱老汉说：“你不要安慰我了，我这个爹没当好，对你们态度粗暴，做事一厢情愿，常常把好事办成坏事了。”

　　钱家娴说：“爸爸，这不能怪你，我们也有不对的地方。我们头脑简单，意气用事，总是不听老人言，所以吃亏在眼前。”

　　钱老汉说：“往后我不管你们了，你们喜欢咋个整就咋个整。我真的不管你们了，我老了，也管不住你们了。”

　　钱家娴说：“爸爸，你该管的地方还是要管的，我们哪有你的经验丰富呀。”

　　钱老汉说：“经验丰富有什么用?你们还不是一样统统当成老皇历。我们过时啦，不中用啦，真的不中用了……”(王广生)